一个忧伤的求救 | ||
当我写下这个题目的时侯,我眼眶润湿,心情忧郁。最近连续接待了几位青少年来访者。他们的来访原因有人际关系、厌学、懒惰、失眠、胆小、自闭、与父母激烈冲突等等。而当我与这些青少年详细交谈过后发现,这些孩子实际患上了精神病。心理咨询后,建议他们去专业医院精神科做诊断,结论与我的咨询判断一致。让我非常震惊的是,家长在常年与这些孩子的相处中,居然从未发现异常,大部分家长只是报怨孩子不听话、懒、不爱学习、叛逆、不独立等等,这期间与孩子冲突不断:斗气、哭闹、指责、失望、骂孩子,甚至发生肢体战争。 而这些孩子,也从未告诉过家长,他们到底经历过些什么,以及他们正在经历着什么。父母往往是从与我的交流当中,才第一次知道原来孩子是那样度过的每一天,孩子原来是那么的不容易。这些孩子,最大的二十来岁,最小的年仅十二岁。这样的情况,虽然在咨询当中每年都会碰到,但我仍抑制不住地心疼。他们那样幼小,他们那么年轻,他们将经历怎样的人生,精神正常的人是无法想象的。我们大多数的人,都害怕精神病患者,觉得他们危险。那么,精神病患者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们会感觉到痛苦吗?我们在他们的眼里,又是怎样?我们要远离他们吗? 世界很危险 精神的异常让他们常常会觉得人类社会充满了威胁。所有的人都在议论他,所有的人都在怀疑他,所有的人都看不起他,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是迫害者,某个组织可能在监视他,把监视器安装到他的手机、他的身体、他的血液或毛孔里。他不敢信任任何人,他不敢放松,他无处可逃,唯有退回到自己的房间,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内心。“危险”世界带来的恐惧紧紧地困住了他。他们不敢接触陌生人,害怕出门,严重者甚至连伸开手脚都害怕,连正常的呼吸都不敢,生怕惊扰到迫害者,引来他们的迫害。难以描述的恐惧和焦虑无时不刻不在折磨着他们。 世界很恐怖 他们看到鬼、死神、无头人、邪恶的各种物品、恐怖的画面。。。他感觉到四周有看不见的恶魔等着吞噬他们。他听到有人总在耳边说他的坏话,他听到婴儿没日没夜地哭泣,他看到有人在房间的角落里对着自己冷冷地笑,他看到一个面无表情的小孩儿总是坐在他的床上。。。他不敢闭眼,害怕一闭眼,自己就会被恶魔吃掉,自己立马就会消失。 自己被入侵 他们感觉自己的大脑被占领,大量的想法和思维不是他们的,但他们却无法拒绝,无法拿掉,好象被木马病毒感染了一样疯狂,自己的大脑被别人控制,杂乱无章的思维和想法大量涌入,他无力抗拒,他异常恐惧,他无处可逃。 自己很邪恶 他们有时感觉到自己很危险,害怕自己毁灭人类,害怕自己杀死别人。自己很邪恶,充满罪恶感。 无人能理解 精神病人活在与我们完全不同的世界里,那个世界的每个角落都充满了怪异和险恶。我们无法感知和触及。在家属的眼里,只看到孩子变得越来越不听话,偏执,懦弱、自闭或脾气暴躁、南辕北辙等等。相对于精神病患者的认知障碍,家长们对孩子的了解也寥寥无几,极少有家长去静下心来倾听过孩子,也极少有家长试着去了解孩子真实的心理处境,更多的家长是希望通过各种软硬兼施的日常办法把孩子拉回到“正常”的学习和生活中来。幻想的世界里充满迫害,现实的世界里充满伤害,孩子无法表达自己,没有人听得到他内心求救的声音。他们不敢说,也没机会说。 当家长带孩子来做咨询,当家长了解到孩子经历过怎样的痛苦和恐怖的人生时,他们感到非常惊讶。他们的孩子,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一天一天地崩溃,一天一天地日趋恶化,他们却全然不知。他们沉浸在对孩子不争气的冤愤里不能自拔。当他们惊醒过来时,孩子的状况让这些家长们自责内疚,无法自容。每每看到这样的情况,我都深深地一声叹息! 精神病多在青壮年时期显病,男女发病的时间不同。男性往往出现在十几岁或者20出头的时侯,女性症状通常会晚一些,25岁左右。有的间歇发作,有的持续进行,并且逐渐趋于慢性化,致残率高,难以完成对家庭和社会应担负的责任。 但是,在这一疾病真正显露之前,有一个叫做前驱症状的阶段。在这一阶段,如果留意观察的人就会注意到这个人的一切都出现了问题,病症开始慢慢地显现出来了。研究表明,及早得到诊断,在患者的行为变得具有破坏性和性格变孤癖之前及早提供工作药物治疗或心理帮助,有助于获得更加积极的结果。如果早期发现、及时就医、及早心理治疗,患者可以在药物的辅助下,基本应对生活、学习或工作。部分患者甚至可完全恢复,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许多的“前驱症状”,看起来似乎是青少年发育过程中的正常经历:比如睡眠不规律、注意力不集中、紧张或焦虑的模糊感觉、性格变化、或者回避参与同伴们的社交生活、不愿意出门,不愿意见人等等。精神分裂症在临床实践中常常与双相情感障碍相混淆,或者经常与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也称为多重人格障碍)相混淆。在现实的诊断当中,如果没有详细地与孩子本人去探索他的内心世界,极可能诊断错误。 精神病人,他们可怕吗?他们更害怕。 多少次当我接待精神病患者的时侯,走进咨询室来,他们手腿发抖,肌肉紧张,脸胀红,眼神惊惧,手足无措。随着咨询的渐渐深入,他们感觉到我没有敌意,他们感觉我的宽容和善意,慢慢地,他们才敢松驰下来。 他们会伤害我们吗? 大部分的精神病患者,他们并无意于伤害别人。他们更多的时侯是想保护自己。他们内在那个破碎的自己无力抵抗来自他们“精神世界”里妄想想的威胁。有时侯,一根稻草都能作为他们的武器,因为他们感觉,自己太无力,自己需要寻求外力的支持。应该说,越严重的精神病人,他的现实感知力丧失越多,越可能具有伤害性。他们有可能伤害自己,也可能伤害他人。年纪越大的青壮年精神病患者,更具有伤害性,因为他们更有体力实施攻击。 部分父母在他们确诊之后发现,他们的孩子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出现过很明确的前驱症状阶段。在这一阶段之中,他们曾怀疑孩子是否患有抑郁症等心理疾病。但父母通常都不愿意面对自己孩子的症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孩子“有病”,而更愿意把孩子的问题归罪于“青春期叛逆”,一拖再拖,错过及早的诊断和治疗。孩子一个人在黑暗的世界里跌跌撞撞,直到精神完全失常。之所以写这篇文章,是因为近年来,我接触到的精神病患者年纪呈现越来越小的趋势。在咨询过程当中了解到,实际有些孩子,在小学阶段甚至幼儿园阶段,就已经感觉自己与别人不同。但是孩子往往无法表达。他以为自己的世界就是那样,他以为别人眼里的世界也是那样,他以为自己与别人一样。 当他发现自己与别人不一样的时侯,他自卑、他羞耻,他不敢讲,他害怕被孤立和抛弃。他从父母那里感受到最多的,是父母的报怨和不理解,他发现父母也是不可信任的人,他发现与父母似乎生活在两个完全无法连接的世界。他只好越来越深陷于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无法自拔,无法呼救。无论药物或心理治疗,精神病的治疗过程都是极其艰难的,年纪越大的孩子,对治疗的依丛性越低,越难以配合。 有必要多说一句的是,即使不是精神病而是其它的心理疾病,情况也一样。因此,在孩子的依从性还较好的时侯,及早的发现和诊断尤为重要。当然,如果父母在他们很小的时侯就学会倾听,如果父母在他们很小很小的时侯给予他们更多的抱持,如果父母自己的心理更健康,如果父母更早发现自己的孩子与别的孩子不同,也许孩子的心理结构也不至于如此破碎。防患于未然。 当你觉得你的孩子太不听话时,他也许知识在像你表达无助。当你觉得你的孩子表现很糟糕时,他很可能已经完全心理崩溃。停下来,安静下来,看着孩子,等着孩子,仔细倾听,仔细感受每一个忧伤的求救。 作者:阿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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